相信同志更相信事实依据

红岩博物馆12-18

青年时代的王若飞

红岩整风,中共中央南方局按中央的统一部署,其中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审查干部工作。对这项工作,由南方局组织部统一布置,各单位负责人和支部共同进行,核心原则是实事求是,不搞运动,不搞神秘化,重在通过审干工作促进党员的思想改造;审查结论同被审查者见面并可提意见;各单位负责人的审查,由南方局领导同志分工负责审查结论,经领导批准后一律用电报报告中央组织部备案。南方局的审干工作,避免了把党员当作坏人来“抢救”的“扩大化”错误,审查过程实事求是,受审同志心悦诚服。南方局的审干工作,不只是在整风中进行,有时还会因一些突发因素,对个别同志进行专项政治审查。曾在南方局青年组任负责成员之一的张黎群,在其回忆中记述了一次针对他个人的专项政治审查。

1945年10月的一天上午,南方局负责人王若飞来到青年组设在重庆城内的工作处,正在忙碌的青年组几个同志张黎群、刘光、朱语今等,见领导亲临检查工作,惊喜不已。但很快,大家都意识到王若飞此来,是要专找张黎群谈话的,其他人就知趣地离开了房间。领导专找自己谈话,张黎群知道不寻常,但也没多想,认为是领导对自己负责工作的重视,情绪也高涨起来。王若飞脸上静如秋水,一派和气。他问了青年运动的各个方面,包括工作方法、制度等,张黎群都对答如流。渐渐地,张黎群察觉到“味道”不对。王若飞一连串问道:工作上出问题没有?贵州革命组织有没有受到破坏?去中原“新五师”的人有没有被捕的?青年组被特务盯梢没有?……张黎群越来越紧张, 实在猜不透王若飞是什么意思,忍不住打断问话,说:“若飞同志,你明说究竟出了什么事,与我有何牵连?”

王若飞平静地直视张黎群:“南方局得到情报,说你出了政治问题。”

“什么?!”犹如五雷轰顶,张黎群一下子懵了,回过神来,他吼道,“这简直是祸从天降,无中生有嘛!”

对方的反应不出所料。王若飞仍旧很平静,十分恳切地说:“你是有志青年,一出大门就是国民党区,你不愿和我们一起革命了,可以自由抉择!”

“若飞同志!”张黎群全身颤抖起来,“我们上山(回红岩村)去,把事情弄清楚!”

“好,就这么办!”一直喜怒未形于色的王若飞现出了轻快的表情。

在红岩山上,张黎群被隔离在一间房内,由警卫班的一位战士相伴,度过了两个月的审查日子。在此期间,张黎群(1918—2003)把自己的经历方方面面梳理了一遍,虽然参加革命的经历不长,却也历经锻炼和考验,自认有过缺点和错误,但在政治上决未出过问题。

“心中无冷病,不怕吃西瓜”,张黎群虽感委屈,但坚信自己的清白。另外,主持审查的是他十分敬重的王若飞,一位1922年就入党、有着丰富革命经历和斗争经验的党的重要领导人。1944年5月到南方局参与领导工作后,王若飞给人的印象就是周恩来的“全面助手”,凡得到王若飞点头或摇头的事情就算基本上拍板了,而在张黎群的心目中,王若飞最光辉的形象就是一尊实事求是精神的化身。张黎群一直记得王若飞的教导:“抓住实事求是这条不放松,这个牛鼻子一拉,大牯牛就跟着走了。实事求是精神,说到底就是一个对革命的态度问题,共产党员必须具备实事求是的态度,不如此,缺乏这条,就不够格。”想到这些,张黎群坚信王若飞一定能依据事实对自己做出实事求是的审查结论,他心里十分坦然了。

经过上百个问题的询问,形成大量书面材料,对张黎群的审查结束了。调查结果,原来是场误会,事情缘由为:1945年9月,南方局接到一份由打入国民党特务机关的同志报来的内线情报,说是特务机关收到的报告上有“共干张黎群供称共党青运方针……”等内容,来源无法查明。这个情况很严重,既然是“供称”,按字面理解,就是张黎群的“招供”,也就是张黎群投靠国民党了!若真是这样,则张黎群主持动员500名大学生、中学教员和青年知识分子赴中原参军、主持革命青年下农村,及其掌握大后方革命青年的数十个据点等等方面涉及的组织和人员,都面临严重的破坏性威胁。对张黎群,组织上一直很信任,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,由此,紧急进行一次政治审查就顺理成章了。后查明,是一个基层特务,在报纸上找材料,从《新华日报》上张黎群写的青运文章中循章摘句凑成一份报告,并按习惯术语表述为“共干张黎群供称”,所谓“供称”实际上就是“说”的意思,而中共方面对“供称”的理解则大为不同,一场风波就这样掀起来了。情况查明,真相大白,南方局组织部做出书面结论:“张黎群同志工作很积极,群众工作有成绩。此次进行政治审查,没有问题。”张黎群无牵无挂一身轻快地走上新的工作岗位。

多少年后,对参加革命以来第一次经受的革命队伍内部斗争的考验,张黎群仍记忆犹新:“它是非常之严格、严肃的。但是,对于我的人格自尊心、感情又是维护得十分完美的。” 南方局党组织在实事求是精神下,审查中做到了相信同志更相信事实依据,没有图“保险”、“怕万一”机械地按当时一般“惯例”将他送回延安审查。对此,张黎群十分感激和敬佩,他说:“王若飞不这么讲,不这么处理,虽然看来是理所当然的。但是,要说出这个平凡的真理,我的体会是要具有‘人,圣人,革命家’的素质才行。”